94. 刺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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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话一出，户部尚书杨德海眼神微闪，原来如此，真是后浪推前浪，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能耐。当初他便对明昭这个年纪轻轻蟾宫折桂的状元郎很是看好，后来明昭被镇国殿下看上，还被逼停妻另娶之后，也甚是为她叹息。

没想到明昭竟能逆风翻盘，不仅没有成为任凭镇国摆布的玩偶，还借势步步高升。

当初明昭推行鱼鳞图册，杨德海虽然能看出这是一项极好的提高税收的手段，但是，为官多年的杨德海亦能看出，其中的重重阻力和凶险。

不过，明昭是个聪明人，她自然也心里明白，之后，明昭借镇国公主之势，以墨影军之力在全国顺利推行鱼鳞图册，果然，年末税收增了几百万两白银，光凭此番功绩，明昭或许能绯衣加身。

但是，巨大的利益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，毕竟几百万两税银并非凭空而生，只能是从另一波人手中取来，如此严政，极易出乱子。杨德海不信明昭不知，但他也不知道明昭准备如何应对，今日湖北果然引发民变，可是，看到明昭胸有成竹，早有准备的样子，一个念头忽然略过杨德海的脑海。

或许，鱼鳞图册本就是个一石二鸟的法子，湖北民变早在明昭意料之中，她的目的——是二皇子一党。

杨德海倒吸一口凉气，他紧张地小幅度左顾右盼，发现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，才努力平稳心情，默默低下了头，将自己隐于朝臣之中，毕竟他到了乞骸骨之年了，这些事他丝毫不想掺和其中。

如杨德海这般默默低头不语的还是少数，大部分大臣在听到明昭所说的“皇亲国戚”之后，均忍不住和同为一党相互交好的同僚之间，相护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
太子一党的朝臣是看笑话不嫌事大，毕竟湖北豪强背后的皇亲国戚还能有谁，必定是玉妃萧谨兄妹。

不同于当日明昭在议政殿上陈读江南陈家的罪状，当时太子一党恨毒了她的伶牙俐齿，铁证如山，但是今日明昭对上的是他们的死对头，这些大臣只恨不得再撕得响亮些。

而二皇子一党已是怒火中烧，恨不得扑上去痛打这家伙一顿。

慕容辰忍怒道：“明侍郎不必巧言令色，即便如你方才所说，民变是豪强大户与佃户之间的矛盾，但根源就在于你一意推行鱼鳞图册方会引起，明侍郎难道不敢认罪吗！”

“秦王殿下此言大谬！”

明昭仍然不疾不徐，但声音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中，“鱼鳞图册的内容细则早已在朝会上请陛下和众位肱骨大臣过目，审查我大晋所有田地，清数我大晋所有臣民，关系国计民生，关乎大晋国力，是上上之良策，若依秦王方才所言，难道让陛下知晓天下有多少土地，有所少子民，是罪责吗？让我大晋税银不被硕鼠侵吞，是罪责吗？只有乱臣罪子，方有此念，还请秦王慎言，免得令人误会。”

慕容辰没想到明昭区区一个四品侍郎，竟敢当廷胡言，说他有不臣之心！慕容辰又惊又怒，他正要痛斥明昭，忽然察觉到一丝冰冷且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，他心中一惊，忙回头去看，正好迎上皇帝阴沉沉的目光。

慕容辰在皇帝冰冷的目光下，不敢再高声与明昭争执，显然明昭的话说到了皇帝心中，在皇上看来，鱼鳞图册绝对是一项良策，他要将民变之罪安在明昭身上，便不能从鱼鳞图册本身上着手。

慕容辰心思急转，先向皇帝行礼请罪道：“父皇，儿臣并非此意，儿臣只是担忧湖北民变之事，急于追根溯源，找到民变的根由，且今年突发民变，总得有个导火索，儿臣便想到了鱼鳞图册。鱼鳞图册自然是利国利民的良策——”

他渐渐冷静下来，突然想到了说辞：“只是，再好的良策，若是施行的过程出了差错，也会引发难以预料后果，正如方才明侍郎所言，鱼鳞图册虽然增加了税银，但在湖北施行中没有协调好大户与佃户的关系，方激起民变，儿臣方才只是想劝明侍郎莫要急功冒进而已，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平定民变。”

明昭心里倒是对这位秦王殿下刮目相看，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急中生智说出这样故作委屈的虚伪之言，倒是有几分他母妃萧妩故作无辜的宫斗的模样。

明昭自然不会落入他的圈套，和他辩论是不是施行鱼鳞图册的方式激起了民变，这样车轱辘话下来，只会拉低自己的可信度。

明昭拱手，一脸单纯诚挚，似乎还有几分惭愧，道：“原来秦王殿下不是有不臣之心，是明昭误会了，还望殿下海涵。”

这话慕容辰听得恶心，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，拱手回礼。

明昭还是一脸正气，朗声道：“正如秦王殿下所言，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理湖北民变之事，不论是否是豪强大户欺压佃户所引起，目前朝廷都应派人去平定民变之事。

既然秦王一心认为罪责在于臣推行鱼鳞图册，臣斗胆，请命到湖北平定民变，查清祸乱根源，方不复皇恩。”

慕容辰闻言心中大骂明昭：方才她还极力为自己辩解，如今还假惺惺故作可怜，自请赴湖北平定祸乱，倒是显得他咄咄逼人。